老年代步车的都市沉浮

本刊记者 / 白晓娜

如今，马路上的交通代步工具种类越来越多，除了有普通的机动车以外，还有另外一类交通代步工具，那就是老年代步车。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小区里开始有了老年代步车，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老年代步车开始抢占机动车车位。老年代步车原本是为腿脚不方便的老年人而设计，可是时至今日却被人滥用了。

乱开、乱停……

随着老龄化社会的脚步，老年代步车应运而生。在小区里、在学校门口、在公园附近、在机动车停车位、在禁停区域，随处可见乱停的老年代步车。数量激增的老年代步车带来了各种乱象。

其一，乱停。城区车位相当紧张，有些社区更是一位难求。老年代步车动辄停入机动车位，让这一矛盾更加尖锐。更令人哭笑不得的是，由于老年代步车没有号牌，即便占用了收费车位，也能堂而皇之“零元停”。在北京小区中同一时间停着20多辆老年代步车，这种现象是司空见惯的。除此之外，在已经覆盖了电子收费系统路侧停车位，机动车只要停靠，就会被计时收费。但是一辆老年代步车怡然自得地停靠在车位里，因为没有号牌，这辆车既占用了停车资源，还不用付费。

老年代步车占用机动车停车位，让小区居民不胜其扰，居民对过多的老年代步车乱停颇有意见。有的小区物业也想了办法，设置了专用车位。但这种措施治标不治本，社区居委会工作人员表示：“有的自觉的，就停在专门的区域里。不自觉的，也没辙。”

其二，乱开。小区里、人行道上、机动车道内，市民常常可以看到“老代”时而龟速、时而飞蹿的车影。不论是机动车道，还是非机动车道，老年代步车随心所欲，哪里有空哪里钻。“经常遇上老年代步车在机动车道和人行车道之间逆行，这种情况对于路上的行人来说是十分危险的。”上班路上经常被困扰的张女士说。

其三，拉黑活。“老代”拉黑活，无疑是知道“老代”好钻交管的空子。无论是在地铁口还是在小区的门口都会出现很多简易的代步车。当人路过的时候就是打开车门，等待“上班的人”后排落座，一般从小区送到附近地铁站的价格是10-20元不等。

想咋停咋停，想咋开咋开，谁想开谁开，想怎么充电怎么充电，各种乱象不一而足。

触目惊心的安全隐患

老年代步车质量堪忧。车子设计不合理、工艺简单、材质低劣，质量没有保障，上路容易发生危险。无法办理牌证。因为没有国家严格规定的生产标准，无资质的小厂甚至个人自行拼装，都能“生产”出销售火爆的“老代”。没有安全气囊、零配件品质低劣，加工粗糙且没有专业的检测，消费者意识不到它的危险性，却被几千元到几万元的车价、不用上牌、不用买保险、不用考驾照等省钱省事的特点所吸引。更令人气愤的是，一些无良商家偷换概念，号称“老代”是新能源车，误导消费者。

10月25日，北京街头发生一起车祸，一辆闯红灯的轿车撞飞了一辆正常直行的摩托车，根据曝光的监控记录显示，视频车方向变成绿灯，大家纷纷起步行驶，就在此时从右侧冲出一辆高速行驶的红色小轿车，小轿车根本不管前方已经变成红灯，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想要抢在视频车所在方向的车辆前通过路口。而此时一辆正常通行的摩托车正好行驶到了道路中央，红色小轿车不知为何没有减速避让，或许他认为摩托车会让他，或许他没有看见摩托车。红色小轿车直愣愣地撞在了摩托车上，将摩托车连人带车撞了出去。摩托车行驶方向为绿灯。红色轿车是一辆没有牌照的老年代步车，至于当时车内的驾驶员是老人还是年轻人就不得而知了。这起事故的责任清晰，显然是老年代步车闯红灯所致，摩托车当时刚刚起步，车速很慢。

没学过交规、没有驾照的老年人，开着这种时速可达三五十公里甚至更高的车上路，对公共交通秩序和驾驶者自身生命安全会造成多大的隐患。同时，因为没有相应的法律规范，如今，这种车的驾驶者，已经不仅是老人，中青年人驾驶老年代步车比例很大。

目前市场销售的三轮、四轮电动车均未列入国家工信部《机动车生产企业及产品公告目录》，不符合办理车辆注册登记的法规要求，无法在交警车管部门办理牌证，上路行驶属交通违法行为。严重影响交通安全。未经驾驶培训，对交通法律法规不熟悉，交通安全意识淡薄，随意穿插、掉头、逆行、闯红灯等交通违法行为更是常见，交通事故频发，扰乱交通秩序。电动三轮、四轮车由于未上牌，驾驶人交通安全意识不强，对交通法规掌握不足，不按规定车道行驶，乱停乱放、随意变道、拐弯掉头、乱闯红灯等各种交通违法行为随处可见，在埋下安全隐患的同时，扰乱了正常的道路交通秩序。

老年代步车的车型杂乱无章，无论是质量参数、行驶速度，还是续驶里程、安全技术性能等，都达不到现行电动汽车标准，未被列入工信部《道路机动车辆生产企业及产品公告》，生产没有统一的标准。因此，老年代步车不能当作电动汽车加以约束和管理;而老年代步车多为四轮的厢式车型，如果按照两轮的电动自行车来管理，标准又过于宽松，对治理乱象起不了多大作用。管理上的模棱两可，很容易造成“两不管”。

从2018年7月1号起，北京已经全面禁售包括老年代步车在内的各类超标电动车。《北京市实施〈中华人民共和国道路交通安全法〉办法》也明确规定，擅自生产、销售未经国家机动车产品主管部门许可生产的三轮车、四轮车的，由工商行政管理部门没收车辆，并处产品价值三倍以上五倍以下罚款。可如今，还是有个别电动车店违法销售“老代”，一些互联网交易平台也在干着这种违法的营生。

治理最直接有效的手段，就是从生产源头抓起。一方面，应尽快制定老年代步车产品的统一生产标准，在质量参数、行驶速度等方面严格监管，不让一台不合格的代步车出厂;另一方面，对一些非法生产或改装老年代步车的黑工厂，予以取缔并严厉处罚，从源头上堵住安全隐患漏洞。同时，老年代步车上路亟待法治规范，应尽快出台相关专门法律法规，比如采用号牌管理，无号牌一律不准上路，让交管部门在执法时有法可依。

背后无声的需求

在下午放学的时候，某区小学门前，接孩子的人群慢慢聚集。机动车禁止在学校门前停靠，但老年代步车不断在此停靠，接到孩子再开走。作为孩子的爷爷奶奶，对于老年代步车，他们的态度大多都是支持的。“尤其马上冬天了，早上天没亮就上学，放学都天黑了，没个车孩子太苦了。”

这也反映了当代老年人的某些“窘况”。除此之外，公交站间隔太远、地铁换乘太绕、网约车操作太“难”……眼下，老年人出行不便现象比较突出，一些身体状况欠佳的老人更是“没事尽量少出门”。

四通八达、一“码”通行的城市交通体系，极大满足了人们说走就走的期望。但对于不少老年人来说，未必能充分享受到这些进步。一方面，扫码进站、一键叫车等年轻人眼里的常规操作，实际上多少有一定的技术门槛。而当各类交通资源与技术的融合越来越深，“掉队者”就会遭遇招手打不着车、“堵上加堵”这类尴尬。另一方面，交通设施建设往往重“硬件”轻“软件”。一些地铁站没有电梯，而楼梯台阶多达上百级;一些十字路口绿灯时间太短，行人过个马路得连跑带颠，同时躲避转弯车辆。年轻人对此尚且啧有烦言，老年人更常常“望而却步”。更令人忧心的是，老年人在舆论场中是一个严重“失声”的群体，社会对其诉求的关注度与问题的紧迫性不成正比。

今年以来，借由多个新闻事件，许多人开始呼吁等一等在智能化时代掉队的老人，重视“快节奏”中的“慢需求”。说起来，每种技术都是利弊同在的产物。我们要坚持的是以人为本，要追求的是科技向善，尽量避免技术给一部分人“添彩”却给另一部分人“添堵”。这个意义上，我们呼吁网约车平台在产品运营中，不妨听一听老年人的心声。比如，是否可以对操作进行一些“适老化”设计?另外，相关部门能不能在顶层设计上拿出满足老年人需求的出租车调度方案?这当然不是一个容易的问题，但让更多人可以享受技术的红利而非相反，应当是追求的状态。

相较于技术升级，以服务完善关照老年人的出行需求其实更切合实际，也更容易上手。由于不会叫网约车，公交地铁成为大多数老人的出行首选。这就需要相关部门将心比心，在细节上多下功夫。公交站台扎堆儿的地方，能否将标识放得更大更清晰，或者延长志愿者的服务时长?一些老旧地铁站能否克服困难装上电梯?这些工作细碎又繁复，但换个角度想，谁家没有老人，谁又不会慢慢变老?更重要的是，中国社会即将进入深度老龄化时代，巨大的人群基数摆在那儿，这些补短板的工作不是想不想做的问题，而是必须要做。

关注那些无声的需求，折射的是城市治理者的责任心，以及一座城市的文明度。说到底，在一个包容开放的时代，新与旧、快与慢之间，不该是无法解决的不等式，而应是可以兼顾的多选题。

不可怀疑的是，老年代步车的兴起，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解决了一些市民“最后一公里”的出行问题。但是要遏制相关乱象，还得靠进一步激活城市交通网络的毛细血管。比如，打通慢行网络，鼓励骑自行车;试水社区巴士，畅通微循环。有“堵”有“疏”，这个隐患才能真正得以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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