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目上的打更老者

陈连军

寒夜漫漫，每晚睡前去一次施工现场是我长久以来的习惯，昏黄路灯的照射下，现场显得格外冷淡。环视一圈并未发现什么异常，正准备调转脚步回宿舍的时候，看到了大门的开合摆动，这明显是有人进来了，我三步并两步的快速走到门口，皱眉问道：“是谁!”

那人显然被我这一声呵斥吓一哆嗦，但随即就稳定了下来，也不说话只是冲我嘿嘿发笑。我上前一步，借助灯光仔细辨认。原来是虚惊一场，来人唤为老聂，是分包雇佣的打更老头。我便发问道：“这么晚干啥去了，这几天疫情严重你不知道?还到处乱跑。”老聂看我怒气填胸，也是有些不好意思，手足无措地答道：“我这也是一个多月没出项目了，这不是今天天儿好，好久没钓鱼了，一时手痒。寻思等到半夜没人的时候，下下钩。我没往远走，就咱项目工地东面那条河。”听了他的话我才注意到，原来他怀里揣着鱼竿、马扎、小盆，手里还拎着半兜子鱼。我还准备询问他街道办组织的核酸做没做，鱼塘附近有没有灯和防护措施时。谁知老聂手一搭我肩膀，半拉半推地邀请我去他那坐坐。刚刚进屋，还没坐下，老聂便张罗的又是要倒茶又是递烟。我轻声推脱，表明只停留片刻，闲聊几句即可。老聂看我执意如此便不再强求。

老聂拎起那半兜子鱼悉数倒进脸盆里，脸盆里的鱼统一是一色的大草鱼。通过交谈得知，小鱼和半大的鱼老聂即使钓起来也会放生。他边和我对话边收拾渔具，用皱巴巴的手掌摸着满是划痕的鱼竿。鱼竿经过了常年累月的垂钓，在它身上刻下了一道道伤疤。鱼竿很老，人更老，两个老伙计互相支撑互视珍宝度过了漫长岁月。老聂不知是岁数大的缘故还是性格使然，说会儿话便沉闷了起来，不紧不慢、自顾自地收拾着渔具，我也看着他的动作慢慢发呆。

没过一会儿，他蹲着背侧着我，自言自语道：“年轻真好。”他回过神来，看向坐在床边的我，盯着，盯着，那种眼神仿佛看到了当初的自己。他的眼睛也从黄浊变得有活力，我不清楚他在感叹着什么，也没发表什么想法。片刻只见他从胸口的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照片些许泛黄。照片里是位穿着笔挺军装的男人，年轻、健硕、朝气蓬勃是照片所反馈给我的。眉眼间我认出老聂便是照片里的男子。他仿佛看出了我眼里的神态变化，呵呵一笑，对着我说，也好像是对着自己说：“时光最冷酷，它就像一阵风，一眨眼就带走了万物的新气，一定要抓住它，去做自己想做的，努力做到老了后不留遗憾。”

(新媒体责编：pl2022)